1985年,成人用多导人工耳蜗经过漫长的评审,被认定是安全的、有效的,美国食品与药物管理局批准其进入临床使用。
这标志着人类医治感音神经性耳聋的新时代已经到来。
是谁开启了这个一直被认为是耳疾禁区的大门?
在多导人工耳蜗进入市场的申请书主办人一栏里,填写的名字是——格雷米·克拉克教授。
在那一刻,克拉克突然明白了:让聋人听见!——去找到一种有效而安全的方法,让失聪的人重新回到有声世界,让像父亲那样的人们享受到拥有听觉的快乐。这就是自己要做的,这就是自己一生的使命。
上帝一直在启示自己。从童年开始,上帝就一直在启示自己。上帝安排他降生在这个家里,让他看到耳聋的父亲生活中诸多的不便与痛苦,把一粒种子撒在格雷尔那幼小的心灵里,那就是——救治聋人。
今天,在经过几十年的准备后,当年那个孩子的热情与渴望要开始成为坚定的行动了。
克拉克目光清澈地看到了一生要走的道路。
克拉克研究的主要方向是:感音神经性耳聋。
因神经受损或坏死而导致的感音神经性耳聋是世界性的难题,是横亘在全球耳科学家面前的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几个世纪来,西方各国的耳科学家一直在做着艰苦不懈的研究。
感音神经性耳聋的病人由于不同程度的毛细胞病变和减少,听力有不同程度的损失。对于轻度、中度和一部分重度耳聋的病人来说,助听器是有效的;可是对于一部分重度耳聋、深度耳聋及全聋的病人来说,大量的毛细胞损失及声音的畸变使得最好的助听器也效果甚微,甚至无能为力。而这类病人往往还保留着一定数量的听神经纤维和螺旋神经节细胞。如果把外界的声音转化为电信号送入人耳内,直接刺激听神经末梢则有可能产生听的感觉。
刚从悉尼大学毕业的克拉克博士马上被墨尔本大学耳鼻喉系聘请为创办教授。克拉克同意负责创建耳鼻喉系,但是,他坚持人工耳蜗研究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克拉克在无数的动物试验中,坚定了自己的判断:电极束应该直接放置在耳蜗里面。而且他们掌握了如何使电刺激达到最大效果而把风险降到最小的方法。
最核心的问题解决了,克拉克却被一个操作上的问题难住了。
人的耳蜗是一个微小的螺旋形器官,有两圈半蜗线,与蜗牛十分相像。在不剖开耳蜗的前提下,如何吧电极束放置进去?
他日夜思考这个问题,却始终无法解决。
星期六一早,夫人说:“亲爱的,今天全家去海边,你带孩子们学游泳。”
从海里上来,克拉克坐在沙滩上,看着一家人在海边嬉水、野餐,沐浴着南太平洋的阳光,享受着美食和健康,一切都是这样的美好。
脚边有一只小贝壳,他随手拣了起来,这螺旋形的贝壳,几乎与耳蜗一模一样。贝壳底部有一个细缝,那柔软的生命就在这坚硬的壳里面,攫取食物,排泄粪便,繁殖后代,或许还会用它们的语言欢乐歌唱。它们在坚硬的壳里面自如的生活,一直生活了几百万年。
克拉克心里一动,急忙掐了一根野草,将长长的草叶在手指间缠绕,他注意到草的硬度是从梗部往叶尖递减的,叶尖很容易就被弯曲了。忽然,他混沌的思维被照亮。他又掐了一根草,将草叶慢慢地小心地插进了贝壳的开口处。
进去了!克拉克继续向里推,然后顺着螺旋的曲度转动草叶,一直推到螺旋开始的顶端。
克拉克激动地设想:如果电极束具有足够的柔韧性与延展性,它就能顺着耳蜗的曲线插进耳蜗,从而使不同的神经末梢有控制地接收到电刺激。
克拉克久久地跪在沙滩上,心里充满敬畏和感动。看着手心里这只小小的贝壳,他激动不已。生命是如此奇妙,每一种物种都被赋予了足够的生存智慧,每一个生命都在述说造物主的神奇与大爱。他忽然明白了,一切都不是偶然的,此刻,这枚小小的贝壳正是上帝满怀爱意,悄悄放在他手上的。
克拉克和布瑞恩·派曼一起,在人的颞骨上做了许多试验,寻找在外科手术中电极束放进耳蜗的最佳方式。
困难一个个迎刃而解。
克拉克教授向社会招募语后聋的志愿者来做试验。这对志愿者来说,具有相当的风险,因为没有谁能够保证手术100%成功。
结果,有27个志愿者踊跃报名,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克拉克教授在27个志愿者中选择合适的手术对象。
志愿者必须是健康的,他们的听力系统要经过严格的检查,以确保从解剖学的角度来评估是适宜做手术的。如果戴助听器能听到声音,就不推荐进行手术。对内耳进行刺激,用对电极束信号作出的反应来确定是否残存足够数量的正常听觉神经细胞。最后,志愿者还要接收心理评估,以保证他们能够在手术后,进行强化语言康复,因为必须训练他们将新的听觉转换成语言信号。
所有的志愿者必须是成人。
经过三年漫长的测试淘汰,最后留下三个志愿者,第一个就是罗德·桑德斯。
罗德46岁,几年前在一次车祸中失去听力,他的语言能力还没有来的及退化。
克拉克教授亲自主刀。皮曼给他作手术助手。
罗德恢复得很快,七天后,克拉克教授给他拆了线。
又过了两天,进行了第三次调试。派切克写给罗德的纸条是:“希望这一次我们已经彻底排除了障碍。”
屏幕上的信号在闪亮。
罗德感到了一个微小的声音,他不能确定——“是耳鸣吗?”
那个微小的声音由远而近,渐渐变大,渐渐变响,好像一只蜜蜂飞近了,在罗德的耳边唱着一曲欢乐的歌。
“我听见了,听见了—”罗德激动地挥舞着手,好像要抓住那只长个的蜜蜂。
房间里,所有的脸庞都放射车光芒。
派切克对罗德说:“请跟我说下面的句子—吃苹果。”
罗德停了一下,响亮地说出了:“吃苹果。”
罗德真的听见啦!
所有的人都欢呼跳跃起来,他们拥抱、亲吻,他们被眼前的奇迹刺激得快要疯狂了。
克拉克教授悄悄跑了出去。他走进了隔壁的实验室,关上门,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他听见了,上帝,他真的听见了,他真的听见了,上帝”……克拉克教授像孩子一样,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哭了很长时间。
人类通过眼睛、耳朵、鼻子、舌头、皮肤等感觉器官获得信息,从而来认知世界。其中通过视觉获得60%的信息,通过听觉获得30%信息,其余的通过嗅觉与触觉来获取。这些感觉器官极其精致而脆弱,一旦损毁,无法复原。人类一直在努力通过人工制造的途径来获取丧失的感觉功能,但从未成功过,直到人工耳蜗的诞生。
人工耳蜗能够帮助中度感音神经性耳聋的人们重建听力。这些患者的病变主要位于内耳的听觉感受器部分,耳听神经大多是完好的。人工耳蜗利用那个植入内耳的电极,绕过内耳受损的部分,用电流直接刺激听神经。多通道电极能够传递多种频率信息并选择性地刺激不同组的听神经纤维,可传递丰富的语音信息,从而使全聋患者重获听觉。
这是全聋画着恢复听觉的唯一有效的方法。
这是让生活在无声世界的人们走出寂静的唯一通道。
为了寻找这条通道,格雷米·克拉克教授整整花了18年,如果从他在32岁那年重新进入悉尼大学攻读研究生开始算起的话。
其实克拉克心里知道,他的事业起源于他的童年。他有一个耳聋的父亲,父亲失去听力的艰难痛苦在克拉克幼小的心灵刻下了深深烙印,帮助父亲重新听到声音的愿望是克拉克教授事业的源头。
这一切源自对父亲深切的同情和爱。
克拉克有些心酸,有些哀伤,久久伫立在父亲的墓前。
他的夫人悄悄地走到他身边,说:“父亲在天堂里。天堂里没有眼泪,没有疾病,也没有聋人。父亲一定能够听到所有的声音,他一定为你感到骄傲!”